早点  台面下

黄顺杰

台湾在野党国民党在上周六的总统和立委选举中挫败后，全党上下积极声讨战犯。除了被指因私心妄念而误事的党主席吴敦义，以及因个人形象欠佳而不受青年选民支持的总统候选人韩国瑜，该党的两岸路线也是各方攻击的箭靶。

过去几天，国民党的青壮世代纷纷跳出来，疾呼党中央调整甚或抛弃“九二共识”。成功为蓝营在新北市抢回一席立委的党发言人洪孟楷说，国民党已脱离民意，九二共识必须有新的包装和说词；台北市议员李明贤则变相抄袭民进党，提出以台湾为主体的“民主保台”；好不容易守住新竹县席次的立委林为洲，则冒着“两国论”的风险，喊出“一个中华民族两个国家”，以取代九二共识。

检讨声浪排山倒海，临危受命代理党秘书长的立委曾铭宗千头万绪，不敢贸然行事。他昨天公告党主席的补选办法时说，国民党是全民政党，要不要抛弃九二共识，不应由国民党少数党员决定，要倾听2300万民众，看看是不是主流声音，再做最后决定。

若单从选举结果来看，九二共识确实该随着国民党败北后，宣告寿终正寝。根据发明“九二共识”一词的前国家安全会议秘书长苏起的说法，九二共识因具有各说各话、模糊不清的特质，让两岸能够搁置敏感的政治、主权议题，就经济、民间交流等务实问题进行协商。但多年下来，九二共识已明显变质。

例如，中国大陆领导人...去年初发表《告台湾同胞书》40周年讲话时，明明未把九二共识与“一国两制”划上等号，擅长主导论述的民进党却硬生生将两者挂钩，让丧失话语权的国民党只能晾在一旁挨打。

而虽说...未将九二共识诠释为一国两制，但他确实在同篇讲话中，把九二共识的内涵，具体定义为“两岸同属一个中国，共同努力谋求国家统一”。这不仅是错把手段当目的，让九二共识被赋予它所不能承载的重量，也让自以为与对岸有默契的国民党措手不及。如同连任失败的国民党立委李彦秀所说，九二共识原本塑造出来的模糊框架，已被两岸的执政党压缩、扭曲、污名化。

不过，即便九二共识看似已成为选举的票房毒药，好些蓝军依旧不愿就此放弃。例如，海基会首任秘书长陈长文就认为，与其说国民党这次败在九二共识，倒不如说是败在党内未充分整合。他指出，三民主义、民主自由均富，再到九二共识，是国民党的根本路线，但要让此路线尽早取得人民信任，减少台湾在两岸碰撞中受伤，国民党未来就需要非常接地气，以及非常精准的论述能力。

其实，不管国民党要不要继续使用九二共识，其两岸论述势必得与时俱进。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四年，民进党政府及北京都会在两岸的政治定位问题上，不断压缩彼此的模糊空间。国民党若要避免边缘化，就不能在两岸共同政治基础的内涵上含糊不清，而是与对岸直面双方宪法的“一中”问题。

换言之，既然国民党不断强调“中华民国”是台湾最大公约数，那就该提出以“中华民国”为前提的两岸论述，未来面对北京时，“中华民国”也不能再消失。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强调两岸要心灵契合的中国大陆，也必须以实际行动回应台湾民众对“中华民国”的认同，而不是对“中华民国”的旗歌号持续赶尽杀绝。

此外，除非已否决统一选项，国民党不能在统一问题上无限期禁声。包含本次选举在内，国民党多年来因明知统一在台湾没有市场，始终拒绝多谈，以免牺牲选票。但正因为逃避、闪躲，无力反驳的国民党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北京掌控统一的诠释权，然后再任由民进党把统一妖魔化，最后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2006年，被前总统陈水扁终止的《国家统一纲领》中就曾提到，中国的统一，须以维护人性尊严、保障基本人权，与实践民主法治为宗旨。这些价值，不正是年轻人把票投给蔡英文的理由？换言之，只要循着自己的步调和诠释，国民党未来就算在极其敏感的统一问题上，也未必没有重新争取年轻人信任的可能。

现在在国民党面前的，是一条漫长的改革路，但只要摒弃过去该做而未做，该谈而避谈的弊习，这家百年老店的招牌还是有机会重现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