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贸演进的两条路径。展望未来,中美经贸关系演进可能出现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径:其一,以贸易谈判取得突破为契机,在经济体制协调的背景下,中美经贸关系保持基本稳定;其二,贸易战长期化,在体制矛盾无法调和的情况下,中美经贸关系渐次脱钩。“脱钩”在理论上似说得通,也是美方一些人士所鼓吹的,但问题在于实践中能否做到,须多长时间,双方要付出多大代价。对中国来说,“脱钩”显然不是选项;多元化是必由之路,但国际经贸方面尚无经济体可以替代美国的作用。对美国而言,竞争力和繁荣并不会很快终结,但将大打折扣。对其他国家来说,短期内可能有受益者,但长远来看没有赢家。
中美关系的两个未来。从更广泛的视角看,中美双边关系的演进也存在两种可能:其一,中美两国保持“经济协同”,这种协同通过制度优化调整得以维持,从而促进中美关系保持基本稳定,两国实现共同繁荣;其二,中美两国走向“经济冷战”,经贸在两国关系中的正面作用减弱,负面效应增强,从而导致双边关系持续紧张。“新冷战”的可能性很小,但中美两国滑向“经济冷战”的危险则是现实存在的,而“地缘经济”博弈导致世界经济失速、失序的风险也不可低估。
这两种可能、两条路径、两个未来是相互交织、密切关联的。贸易谈判的突破可望引领中美经贸良性演进的路径,并塑造两国关系共同繁荣的未来。相反,若谈判僵持,贸易战可能演变成拉锯战,其对双方经济的负面影响也将在打打谈谈中持续释放。如果谈判破裂、贸易战升级、科技战加剧,世界两大国之间的“经济冷战”也将拉开帷幕。
双方应基于现实判断和理性思考,寻找新的平衡点
中美两国现在面临的麻烦源于美方对现状的不满和不安,以及试图改变现状的意图和行动。无疑,对贸易战这种非常规手段的运用离不开美国国内政治演变的“土壤”,也离不开中美双边关系演变的“气候”。极端手段、极限施压的做法在挑战中国的利益和尊严,也在挑战美国自身的利益和价值观。但无论如何,贸易战的爆发和升级意味着中美两国之间旧的均衡已经打破。相应地,双方应基于现实判断和理性思考寻找新的平衡点。
首先,在短期内寻找贸易协定的平衡点。5月1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刘鹤在最近一轮中美经贸磋商结束后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中美双方的主要分歧在于是否取消全部加征关税、贸易采购规模和文本平衡性三个方面。笔者认为,面对分歧和困难,双方需要努力保持谈判势头,通过有效的磋商和必要的让步寻求利益平衡点。特别是作为始作俑者的美方,不能“狮子大开口”,不能追求“赢家通吃”,不能“里子面子”什么都要。另外,因为10% 的局部分歧而放弃90%的整体成果对美方而言是极不明智的。然而,由于双方互亮底牌,中美经贸谈判的妥协空间实际上已经缩小了。此外,国内政治因素对谈判的制约也不可低估。这都加大了寻找贸易协定平衡点的难度,也考验着双方谈判团队的智慧。
其次,在中期内寻找两国经贸关系的平衡点。贸易方面,缩减顺/逆差规模是必要的。然而,“定量采购”是老办法,有其局限性;大豆牛肉,讨价还价,亦非治本之道。为长远谋,中美双方应着眼于建立推动自由贸易、促进经贸平衡的制度性安排。中方可以在汽车等重要行业大幅下调关税,未来零关税、零非关税壁垒、零补贴的“三零”目标其实也可以谈。投资方面,双方加大市场准入开放的空间都很大。对中方而言,提升关键市场的准入程度一方面可以逆势推进开放,另一方面可以加强跨国公司信心并与之重建伙伴关系。同时,面对美国内对于中企收购活动的怀疑乃至敌意,不妨鼓励企业在美实施大规模的、标志性的绿地投资项目,从而通过大量创造就业建立美国各界对中国投资的信心。其实,中国制造业在美投资的潜力很大,并已有万象、福耀等先例可资借鉴,基础设施等领域的处女地也有待开拓。展望未来,中美双边投资协定谈判如能取得突破,将为两国双向投资奠定制度基础。
再次,从长期来看寻找两国经济体系和国际地位的平衡点。西方有人将中美贸易战视作21世纪世界霸权之争的序曲,其实这种看法还是文明冲突论和强权政治思维的产物。 秉承“和平崛起”理念、奉行“为而不争”哲学的中国并不谋求霸权,也将理性地面对种种怀疑乃至抵触。从经济角度看,中国在进一步完善自身经济体系和发展模式的同时,也须着意提高其与外部世界的“兼容性”,这将有利于确立与中国经济规模和贡献相应的国际地位。具体问题很多,但主要还是在中美两大国、两大经济体之间寻求平衡点的问题。
上个世纪的百年风云表明,历史可能在不经意间走上歧途,然后以很大的代价纠正自己的错误。面对中美关系的十字路口,决策者理应审慎,避免两国滑向对抗。对美国来说,通过打压、遏制逼出来一个劲敌并非明智,最终能否战而胜之亦未可知。“名不正则言不顺”——在双边关系定位上中美两国各说各话终归不是长久之计。问题是,在美方明确界定的“战略竞争对手”和中方一直倡导的“新型大国关系”之间是否存在中间地带,能够找到一个中美双方都能接受的概念,并以之为基础建立战略互信?实际上,中美两国之间合作和竞争共存,合作是根本。因此,笔者认为,“以合作为基础的良性竞合关系”不失为对中美关系的一个理性定位,而“以和平和发展为导向的全球伙伴关系”则是一个长远目标。竞争客观存在,但应是良性的,不能挑战对方核心利益,也必须以管控分歧、避免冲突为底线——此时的贸易战正是摆在两国面前的一个严峻考验。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